南宋偏安一隅,杭州既现在的临安府倒呈现一片纸醉金迷的的繁华。
山外青山楼外楼,西湖歌舞几时休?
暖风薰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当汴州。
朴风想着这些,心下很是不快,当权的统治还在醉生梦死,挥霍着最后的浮华,这摇摇欲坠的半壁江山如何才能保住?
朴风甩去心中的不快,大步向“醉红楼”走去。
朴风是“泯笑”老叟的弟子。这“泯笑”老叟极为古怪,武功又精又杂,甚称百年来难得的学武奇材。他收弟子从不过问身世,只管资质,而且弟子之间没有什么联系,彼此都不认识,学艺下山后,各自干着各自的营生,他却是从不限制的。
朴风出师时,师父望着他说:“风儿,你是为师最后一个徒弟了,你也是为师所授弟子中让师父很满意的两个中的一个,还有一个是…………算了,不说了。师父曾说过,如果能再调教出一个让自已满意的徒弟,就封山,绝迹江湖。”
朴风含着泪拜别师尊下山后,很快加入了“醉红楼”――一个专门铲出武林败类,暗助朝廷的组织。
朴风对了暗号,进入密室。
“醉红楼”的大哥正坐在里面愁眉不展,见了朴风,马上站起来:“阿风,你回来了,情况打听得如何?”
朴风把了解的情况向大哥汇报。
南宋虽然腐朽不堪,但是为了百姓苍生,仍有不少江湖豪杰投身于抗金事业。金国也派出一干高手,前来南宋后方暗杀这些抗金志士。双方在暗中斗得不可开交,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。
“醉红楼”几名高手相继遭人暗算,下落不明。朴风在楼中的武功最高,大哥派他前去探查。
朴风发现这几人都是在游西湖后,一去不返的,忙回来禀告大哥,以便进行下一步的行动。
大哥神情凝重地想了半天,叫朴风继续探听,同时要注意一个人,此人是七色杀手中的“紫杀”。据和大哥单线联系的一位打入金人内部的志士“月”传出消息:七色杀手是金国派出杀手中的中坚力量。“紫杀”是其中之首,武功最强的一个,而现在他就在临安附近。七色杀手的目标之一就是消灭“醉红楼”。
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装浓抹总相宜。
入夜的西湖比白日频添无数灯火烛光,在湖上最大最精美的一艘画舫上,将会有绝代舞姬风含烟的歌舞。
风含烟是近一年才掘起的临安花魁。她只卖艺,有时高兴,也陪客人说说话,但绝对没有人敢迫她做什么她不愿意的事。据说,只要她寒下脸来,可以把对方的表情冻死,瞬间忘了她的巧笑倩兮、风情万种的上一刻。
风含烟无论何时,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,只在头上佩带一串晶莹华贵的紫葡萄系住一头光滑亮泽青丝,着一身淡紫色的纱衣。
画舫的周遭早被无数的船只挤满,众人睁大眼睛等着风含烟的出现。
朴风也在其中,他对这个风含烟有种莫名的猜忌。尤其那身紫色让他联想到了“紫杀”。大哥却是提醒过他,不要被表相所迷惑,七色杀手倒底是以什么来命名,“月”都倘不清楚。如果穿紫色的便是“紫杀”,那么其余的“赤橙黄绿青蓝”全都可以从衣饰来认定?
大哥的话也有理,不过朴风还是要来看看,不然心放不下。
四周灯火突然一暗,画舫里鱼贯出来一行舞女,她们全身白色纱衣,舞着白色的长长的绫带。在迂回前行里,一个紫色的身影闪出,且歌且舞,穿梭在众女子之间。
在朴风眼里,这只紫蝴蝶如同一阵紫烟含着淡淡的愁。
朴风是“泯笑”老叟最得意的弟子之一,他的眼力绝不会有错,那就是这位风含烟肯定是一位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!而且武功并不在他之下。
朴风望着这位翩翩起舞,颠覆众生的女子,心中对她的怀疑又加重了许多。
风含烟舞到极处,身姿曼妙得无与伦比,她的身影她手中的轻纱全部融入一片白纱中,仿佛白雾中隐现的紫烟在描绘一个极美的身姿。
风含烟离去了,半晌没有人出声,人们如痴如醉,大梦未醒。他们当中好象没有一个人听出她用的舞曲正是《玉树后庭花》,而在夜里演绎得如此清淡典雅。
当然,除了朴风,也不会有人发现随他而来的兄弟又不见了两个。
“公子,她用的舞曲是《玉树后庭花》。”一个女子恨恨的声音。
“知道了。”
“她………。”
这位绿衣女子在公子直射的目光里,不敢再言语,心下却暗喜风含烟不会有好日子过。她是公子侍妾中的一个,早就看风含烟不顺眼,极想把她一脚踹出。
风含烟和公子的关系极为暖昧,她不是公子的侍妾,却一直跟随着公子。正是由于风含烟的跟随,导这些侍妾的失宠。
绿衣女子知道公子极其讨厌《玉树后庭花》,风含烟犯了这个忌。
风含烟坐在阁楼里,专心地把一颗颗葡萄紫色的皮轻轻地剥了,然后放在樱桃小口中慢慢地品尝。葡萄紫色的皮去掉后,肉色却是呈淡淡的黄绿色――很久以前,她第一次吃时,以为葡萄皮下,一定是冰清玉洁,那知竟然有种不纯的颜色。
“烟。”背后声音响起。
她沉迷在剥皮的动作中,一心想要剥出一颗梦中的葡萄。
“烟,葡萄好吃吧?”
“嗯,好吃。”
“以后不要再抛头露面了,自有别人去。”
“不。”
“烟儿,我受不了台下这么多目光望着你。”
“我喜欢。”
“不,你不喜欢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。”
“还以为你是来问我为什么要用那首你讨厌的曲子呢,结果是这个,真没趣。”
“那个多嘴的女人,我把她处理了。”
“她是你的女人,你爱怎么就怎么,以你的位置和权势,女人不过是你手中的物件而已。”风含烟头都懒得抬。
“烟儿,我说不再要这些妻妾,你又说她们离了我等于被毁了,不许我不要。我要吧,你又不高兴。”
“我不高兴,不是因为你。你高兴有多少妻妾,那是你的事。我只想知道你何时放了我父亲?如果你不放呢,我就是喜欢当花魁。”
“说了无数次了,他老人家好吃好喝的,我怎敢有半点不敬?”
“是,是软禁。”
“烟儿………。”
他看着她一脸的不屑,却无力说什么。如果他不扣住她的父亲,她决计是不会乖乖跟着他,大不了或生或死。他拥有的权势和富贵,在她眼中一文不值。他除了以她父亲来威胁她好好活着,且在他身边外,别的,竟无能为力。
风含烟看着他寂寞地离去,心下冷笑不已,看你还能囚住我多久?
朴风向大哥报告,说了当时的情况,还说又有两名兄弟失踪,不管怎样,这个风含烟肯定是有问题的。
大哥失神了一下,半响才说,“月”还没有带回消息。
朴风不由急了,那个什么“月”要何时才带来消息?我们的兄弟损失不起。他们利用绝美的舞蹈让兄弟们在失神之时,将之擒获。也许还用美人计让兄弟们软化。
大哥缓缓地说,“月”是上任大哥安插在金人内部的人,他从来没见过,只是见到他传来的消息。至于风含烟,她真是有问题么?
朴风奇怪地看着大哥,他觉得大哥肯定有什么隐瞒的。
大哥也发现了他的疑问,苦笑着说起了往事。
几年前,大哥还不是大哥,只是楼中出色人物时,他和一位女子感情很好,但他将是大哥的继承人,再说山河破碎,无力去谈儿女私情,尤其当他要接任大哥时,那位女子极力反对,他却毅然接下了这个重任。结果是两人吵翻,女子发誓要与他作对到底。
这位女子就是风含烟。
大哥说不希望风含烟真和金人有什么关系,如果有什么,也是他害的。
大哥忽然静静地说,就算自已有不对的地方,她也不应该助纣为虐。
朴风呆了一下,然后说,他再去查一下,希望自已错了。
谢谢你,兄弟。如果是真的,那就按楼中规矩办,只是要小心,她的武功绝非你一个人就能对付。
朴风发现自已陷进了一个扯不清的恩怨之中,不再是简单的对于错,国仇和家恨。他要去对付大哥的情人,大哥的情人为情而判国?
朴风在西湖边缓步行走,想着如何去证实这件事情。
西湖,这个美丽的湖泊,竟然笼罩在血风腥雨中,真是家不成家,国不成国时,连个湖泊也不得安宁。
朴风发现眼前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,马上追了上去。
在一僻静处,风含烟一身紫装,等着朴风追上来。
“风姑娘,你把在下引来这里做甚?”
“我有引你么?是你自已跟着来的。”
朴风这下发现,他是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这里,这里四下无人,正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。他因见着风含烟的出现,激动之中,便跟了上来,结果没留下楼中暗记,也没和楼中兄弟打声招呼。
“你不是在打探我么,哈,今天不是你亡,就是我死,只有一个人活着从这里离开。因为,我是‘紫杀’!”
这话从风含烟的口中传出来,有着一种冷冷的气息,不似要冰了别人,而是要冻了自已。
她就是紫杀?!
朴风心下一冷: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紫杀的存在,她要冒充也不至于冒充这个吧?
知道我是“紫杀”还能活离开的人只有一种可能――我死了。风含烟的声音可以让周围感觉冷了许多,如果是没有武功的常人,也许会打哆嗦。
双方都深知对方是平生劲敌,暗自小心防范。朴风的兵器是一柄剑,风含烟的兵器却是一条紫绫。
朴风不敢大意,守紧门户并不急着出招。
风含烟瞅瞅他,迎风一笑,先发制人。
她的武功即是舞蹈,舞蹈即是武功,天然合一。
朴风奇怪的是她的招式中没有杀气,只是展示一种别样的风采。
即使是如此,他应付起来也不容易。如果她不是处于敌对方,也许两人能成为莫逆之交――他从心里是喜欢她的舞伎(武功)。
风含烟在没有音乐的场境下尽情飞舞,朴风一点也不敢大意,他竟然有一种想法:如果自已没有在作生死之搏,而是在观舞,那么将是怎么的迷醉与投入?
风忽然静止,蝴蝶也停止了舞蹈。
在一阵最淋漓尽致的平生之舞后,风含烟如一只断翅的蝴蝶,跌落在尘土里。生命就象一阵紫色的轻烟逐渐离开了她的身体。所有的恩怨事非,所有尘间一切无所终的事也离开了她的思维。她欠别人的,别人欠他的,一切随风而逝。
朴风怔怔地望着她含笑而去面容,竟然不知为甚地悲从心起。
天空打起了炸雷,一场暴雨不期而至。他本能地往回处走去。
朴风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想起了师父的话:天下的武功,门中之人都大抵是见过的,只有本门武功,你们却是彼此不晓。门中之人,每个所使的兵器绝不重复,所走路数也全然不同。朴风,你这招“大海潮生”在江湖中很难再遇对手,除非是那个和你一样有天赋,一样让师父满意的人,不过他应该只能破你半招,后半招终是无力了。但愿你们不要遇上。
是她,一定是她!风含烟!
剑招走到一半时,她倘且应付自然,熟料下面变化时,竟然无声地就中招,默默地倒在尘土中。朴风想不通的就是这点,这下猛地醒悟过来。
此时的他想不起什么国仇家恨,只是狂奔回刚才的地方,要把师姐的尸体带回师门。
大雨疯似般地肆意击打大地,闪电也毫不示弱地相助于它,地上的积水冲刷着河堤。
朴风冲到刚才的地方,却什么也找不到,四下没有半点打斗过,且有人死去的痕迹。
是大雨泡冲的结果,抑或她本就是一只上苍飘落的蝴蝶,此时不过是羽化魂回归故里?
金国的七色杀手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清除,“醉红楼”大获全胜。
只有大哥和朴风静静地站在风雨过后的西湖边,没有去分享兄弟们的快乐。
朴风知道大哥一定想知道风含烟的下落,他哽咽了一下,说,大哥,她就是一只蝴蝶,不管以前做什么,现在终是回到了来的地方。他不想同别人说起她是自已的同门师姐。
大哥笑得极为悲伤,朴风,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一网打尽了七色杀手?对,这是“月”的消息。
大哥埋在心里不肯说的却是:这“月”就是风含烟!他不想朴风为此事而心伤。
他开始是不知道“月”的身份,只是一直想不通风含烟为什么要和他有这样大的敌意,她也是南国人,她也曾经参加过醉红楼,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忙于楼中事务,待她日薄?为情而反目成仇?
那日,风含烟忽然秘密联络到他,给了他七杀手的消息,说自已还要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,希望他能配合了把七杀手全部斩尽。
他才明白她依旧是她,变的是苍海桑田、日月星辰。当年的负气出走,不过是一场大戏的开始。
风含烟一去没有再回来。其实他当时就应该明白,她既然会亲自前来和他会面,必是到了最后要紧关头――她要用生命来换取种种的时候。
他后来通过别的渠道才知道:金国负责拢络江湖豪杰且组织七色杀手的小王爷非常痴迷于风含烟,风含烟确实是其中的“紫杀”,得到七色杀手的全部秘密后,并没有把握可以一举制胜,只好暴露身份和朴风一战,而她必死。她一死,小王爷肯定会一时沉浸在悲痛之中,无法顾全七色杀手,这样,“醉红楼”的人才会有机可乘。
她的父亲倘在小王爷手中,不过他不会伤害到老人。也许,他才是这个世间最爱风含烟的人。只不过,她只是一缕紫烟,握不紧,且抓不住。
七色杀手既然来到了临安,自然不仅仅是要打垮“醉红楼”这么简单。小朝廷依然醉生梦死,有机会要刺杀朝中要员或者直指昏庸的皇帝也不无可能。
临安依然沉醉在独居一隅的情绪中,金人不是还没有打将过来?还可以继续寻欢作乐,过着幻想的生活。当朝者那知他们的百姓中有人经历了生死离别,切肤之痛。这次“醉红楼”对七色杀手的行动,只不过是延长了南宋朝廷的继续偏安。
朴风看着无动于衷,一味偏安的朝廷,再看看那些勾栏院中的人物,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,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心中无限感既:朝廷如此,这些身不由已的女子还能如何?
想到这里,眼前好似又有一人在飞舞着紫色的身影,舞向天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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